昱剑 | 八月梦游者

十月了还在写八月,唉

没什么情节,一发完

 

 

南方的夏天既潮湿又灼热,走进商场之后冷气又开得过重,晒出一层汗水的手臂被凉风一吹,冷得方书剑整个人都快发起抖来,只好往同行人身边靠了靠。同行的蔡程昱相较之下就淡然很多,他出门前穿了件防晒外套,虽然防不到什么晒但误打误撞在保暖上起了作用,这会儿甚至有些嘚瑟地去搭方书剑的肩:“你还要演出呢,可别感冒了啊方。”

要你提醒。方书剑内心翻白眼,但大丈夫能屈能伸,他面上还是乖乖往蔡程昱身边靠,两人以一种不大自在的方式挨挨靠靠地在商场转了几圈买了些手信,才终于奔着地下赌场去。难得的假期两人一没抓发型二随便穿着T恤,不出意外地在入口处被一位壮硕的外籍保全拦下来查看证件确定是否成年。方书剑递出通行证的时候还挺开心,冲保全笑了笑收起证件之后一扭头却发现蔡程昱瓜皮刘海下的脸色十分不善,忍不住问他,干嘛啊?

“竟然被怀疑未成年,说明我的个人气质还很不成熟,”蔡程昱皱着眉答道,“还有待提升。”

“我觉得是保安不会判断亚洲人的年龄,”方书剑指了指一个刚被拦下的女士,“可能咱们到四十岁还会被他怀疑呢,别想那么多啦。”

蔡程昱看了眼入口那位目测年过三十的女士,点点头接受了方书剑的说辞。头一次进赌场,两人站在各种轮盘前围观了许久也看不出个头绪,干脆换了筹码去玩机械拉杆的老虎机。蔡程昱赌运异常臭,一千葡币换回七百,一个小时后抿着嘴看着机器说这就是一场骗局。方书剑在一边玩了个不输不赢,见蔡程昱已经失去兴趣,看了眼时间干脆起身说算了,还是出去吃点东西吧——十赌九输,体验过一回也就差不多了。

走到街边小摊贩跟前的时候,方书剑被人轻轻推了下肩。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助理的脸,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过于真实的梦让他一时间分不清自己身在何方,撑着硬邦邦的沙发坐起来时,他才记起自己正在后台待机,镜子里是一张已经化好妆还没来得及做发型的疲倦的脸。

方书剑理了理自己的刘海,坐到了化妆台前,喝了口水才开始在心里笑自己,怎么就把前阵子去澳门玩的事情跟蔡程昱扯在一起了呢?再说他去玩的时候还没满21周岁,压根儿没挨着赌场的边,只在街道和商场里逛了逛。

不过梦见玩老虎机的时候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可见潜意识是多么善于虚构啊,都是假的,也能在想象中成为真的。

“轮到我彩排了吗?”发型师开始给他捣腾睡歪了的刘海,方书剑微微侧着头问了一句。

“二十分钟后吧,你睡了一会儿,先开开嗓准备一下。”助理给他杯子里续了点温水答道。

“好。”方书剑点点头,发型师很快又扶住他的额角让他别乱动,于是他挺直了背,这才看见镜子中映出角落的一小束花来。

“哦对了,刚刚有人给你送了束花。问送花的小哥他只说了是同城送的,没留名字,可能是粉丝?”助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拍了拍额头,“有张卡片,写了祝你生日快乐。”

“先放着吧,一会儿结束了我带回酒店。”方书剑瞥了眼那束花——向日葵,乱七八糟的满天星,和一些叫不出名字的粉红色小花组在一起,说不上多好看。但小小一把并不难拿,或许给无聊的酒店房间当点缀还不错吧。

 

这天的工作结束得还算早,晚上八点多方书剑在后台随便吃了个盒饭便带着东西回酒店休息,那束花放在后座,和两袋行李堆在一起。排练,晚会彩排,录歌,各种工作都堆在一起,他这几天也实在累得不行,回到酒店草草卸了妆洗漱完就躺在床上昏沉沉地睡去,意识陷入梦境之前,他感觉房间里隐约的花香有些刺鼻。

睡醒就扔掉吧。他想。

白天一直绷着根弦,到了夜里一松劲,来不及想的事情就全钻进了梦里。方书剑看见自己推开了一扇门,几台摄像机正对着他,镜头下除了他,还有蔡程昱,妆发全在,穿着舞台服那种。

怎么又是你。方书剑忍不住腹诽,走上前去对蔡程昱笑了笑:“录什么呢?”

“啊?你没睡醒吗,”蔡程昱指了指他身上的衣服,“咱俩最后一轮带妆彩排啊。”

方书剑低头去看自己的衣服,果然也是跟蔡程昱差不多的一身白。还挺搭的,他想,同时又有些莫名其妙:“唱什么啊我们?”

“你没事吧方儿。”蔡程昱皱眉,又去指提词器,“上面不写着么。你真的没睡醒吗?状态还行吧?要不先等会儿?”

哦——方书剑很快便反应过来,连忙摇头:“没事没事,大概是困懵了。按流程开始吧。”

在梦里唱歌以及听别人唱歌的感觉着实过于奇怪,方书剑一边卡着伴奏进音一边分神想,蔡程昱为什么会被别人称为太阳?太阳只是在不断地自我燃烧,它本身毫无知觉,照亮别人只是它自我毁灭的副作用而已——这跟蔡程昱相像吗?

太阳又能燃烧多久?一百亿年?如果太阳陨落或者爆炸,还有其他的恒星能取代它吗?

“……再来一遍吧。”伴奏声结束后,蔡程昱低声说了一句,又关了麦走过来问他,“怎么心不在焉的?”

“有吗?”方书剑惊疑于梦中的蔡程昱竟然还能分辨他是否走神,条件反射地反问了一句,看到蔡程昱皱着眉有些不满的神情才耸了耸鼻子认栽,“没事啦,就是突然在想什么时候会再来一次宇宙大爆炸。”

梦境不讲逻辑,梦里的蔡程昱会怎么想他不必再在乎,于是说话也不需要再在心里打草稿。方书剑站在舞台上毫不避讳地对蔡程昱说了一会儿恒星行星黑洞一类的胡话,眼见蔡程昱的眉头越皱越紧,他在心里发笑,心想这可是平常难得见到的表情。

“如果太阳熄灭了,那我们也一早都不存在了。”蔡程昱最终这样回答道,“在那之前,地球可能也已经毁灭了,人应该会迁徙去其他星系,用不着咱们现在在这儿操心吧。”

“那其他星系的恒星也会被叫做太阳吗?”方书剑踢了踢舞台边上的线问。

“不会吧。”蔡程昱想了一会儿,表情严肃地摇摇头,“太阳就只有一个。”

“也对。”方书剑笑了,晃了晃手里的麦,“我们重来一遍吧。”

蔡程昱点点头,重新开了麦。熟悉的前奏很快响起来,方书剑见蔡程昱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调整情绪,忍不住也跟着他缓慢地吸气,呼气——

肺像是要燃烧起来一般。还没进到主歌部分,方书剑便被干渴的喉咙从梦境中唤醒,酒店房间的灯忘了关,让他得以快速找到床头的水瓶,扭开来猛灌了几口,才将一路烧灼到胸口的渴意压下去。

方书剑找到手机看了一眼,已经过了零点,正式进入到他生日的当天了。手机上收到了不少祝福的消息,他撑在床头快速回复了一些,剩下一些不大记得是谁的统一复制了句谢谢并一一粘贴过去。

窗外还亮着路灯,车来车去,城市里没有真正入夜的静谧时刻。夜里也是有太阳的,只是一部分人背向它,暂时看不见了而已,方书剑看着窗外发了会儿呆,手机屏幕静止在一个月前和蔡程昱的对话框上。

录完节目去宵夜的时候蔡程昱发了条语音消息问方书剑在哪儿,他们要先走了。方书剑回了句马上来,对话就停止在这里,再也没有进一步的交谈。

和梦境里不一样的是,方书剑面对蔡程昱的时候常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像说什么话题都不太适合,平常寒暄的话语放在平辈聊天的场景里总归也不太对劲。他在输入框里打了一行字,问,蔡蔡你知道太阳只有一百亿年的寿命吗?很快又全部删掉,凌晨零点过三分,这个问题比寒暄还要奇怪上12.5%倍。

“花是你送的吗?”

星星月亮太阳的话题来回删了四五次之后,方书剑最后终于把这句问话变成文字,镶在对话框里。光标还在问号后闪动,不安,忐忑,又躁动。

他好像习惯了房间里那股花香,醒了之后也没想起来要扔,反而一边握着手机一边盯着那束花发呆,好像看久了就能获得某种让他按下发送键的勇气似的。

这时候有人打了个电话进来,唤醒了发呆中的方书剑,他接起来跟来电人聊了几句,无非也是祝他新一岁万事顺遂一类的话,通话短暂,一来一回话说完了便挂断了。按下红色按钮时手机稍稍有些卡顿,方书剑在屏幕上多戳了几下,对话框那句话便也顺着他懒洋洋按来按去的手指发送了出去。

“靠。”他看着对话框里的绿色小气泡忍不住骂出了声。

撤回实在太刻意了一点,方书剑揉了揉眼睛,自暴自弃地锁了屏把手机往枕头上一扔,接触到柔软枕头上的一瞬,新消息提示音“叮”地响起来。

屏幕亮起来,提示框中显示着一秒前来自蔡程昱的消息。

“是我啊。”

 

叮叮咚咚的电话声将方书剑从梦中吵醒。

又是梦,又是梦!他睁开眼睛,憋着股莫名的火气没有理会电话铃声,恶狠狠按方才梦中的动作拧开瓶盖喝了口水,眼角瞥见桌边那束怪模怪样的花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光着脚踩在地毯上,拎起那束花扔进了垃圾桶。

谁想老是梦见蔡程昱啊?谁在乎太阳会不会消失?消失就消失了,大不了大家一起在黑暗中死掉,反正所有人都要面临世界末日,末日也没什么可怕的了。方书剑怒冲冲看着在垃圾桶里盛放的花,到底也狠不下心去辣手摧花,干脆推开窗趴在窗前看外边的路灯。远处有盏灯坏了,不断地闪烁着,方书剑盯着看了一会儿,觉得眼睛发酸,干脆闭上了眼,由渐渐凉下去的夜风吹拂着他发烫的眼睛和耳朵。

电话声终于停了,他被夜晚的凉风吹了一会儿也总算是冷静下来,踏着拖鞋去洗手间又好好地重新洗了把脸换上睡衣,这才回到床前去看时间。

消息提醒早已经刷了满屏,微博的微信的短信的,但他没忽略掉其中那个未接来电提醒,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蔡程昱的名字。

方书剑用力捏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好,这回是真醒着。

电话没打通,蔡程昱给他微信上留了言,说本来想电话里说句生日快乐显得比较诚恳,但估计你睡了,那还是在微信说吧,方儿,祝你新的一岁越来越好,万事顺利。

那花是你送的吗?

方书剑在心里问。

但好像也没什么必要问了。他盯着手机屏幕,直到屏幕自动黑下去映出他嘴角压不住的笑,才又按亮了,在帕瓦罗蒂头像冒出的小气泡下认真回复了一句谢谢你。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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